新沟通、心管理,乐高型企业来临
就事论事+尊重,大家都服气
台积电是箇中代表,1931年次的董事长张忠谋今年正好跨越85岁医学定义的「老老人」门槛。他手下最年轻的工程师才25岁,员工年龄纵深超过60年,让跨世代员工在同一信念下和谐共事,是台积电管理的新挑战。
走进位于新竹科学园区的12厂企业总部大楼,这里门禁森严,不能携带具照相功能的手机,不同区域有不同权限的门禁卡才能通行。1楼办公区走廊中,绵延近10公尺的墙面装饰著一幅幅铜制专利证明书,标示出台积电成立30年来的各项技术性突破。整个企业4万5千多名员工在一种井然有序的氛围下工作。严谨秩序背后,支撑的是台积电注重就事论事的流程架构,让不同年龄层的竞合对象都能服气。例如,年终考绩由跨部门主管共同打分数,以真正了解部属的跨部门合作及沟通力,促进团结,并避免流于主管个人好恶。
台积电人力资源副总经理马慧凡说,台积电的多世代同堂是在时间流逝中逐渐演化形成,相对地,企业也要透过制度,让相互了解与尊重的伦理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中逐步强化。
近年来台积电新招募的工程师中,有7成是社会新鲜人,而且流动率平均只在5%左右,组织因此有机会慢慢消化新世代的特色。例如,过去教导新人时,主管会鼓励大家多发言;现在则反过来,有不少时候叮咛会改成「你是不是也要听别人讲?」「是不是该想办法让别人把你的话听进去?」
10多年前台积电推出“Buddy”制度,由主管指派资深员工协助新人融入环境。当菜鸟不用喊「前辈」而改叫“Buddy”时,也发挥了消弭世代差异的效果。
想走出世代迷宫,首重同理心
把镜头转换到新北市永和区的中小企业,知名婚宴会馆怡人园正值第3代接班关键时刻。
经营家族和员工的组成,包含了创业老臣、高职工读生、半职银发族、外籍配偶……,人际关系错综复杂,眉眉角角让刚涉入经营的第3代女儿、企划部经理曾采颖大受震撼。
怡人园的发迹可追溯到1972年。当时曾家乘著经济起飞的岛内移民潮,迁到台北近郊永和镇。曾采颖的祖母曾翁玉云因为见到附近工厂劳工缺乏便利饮食供应,遂在中正路一片矮房中开设当地第1家餐厅,并注册「怡人园」商号。44年后的今天,怡人园不仅发展成大型餐饮集团,更延伸出欧式蔬食连锁品牌「四蔬五茎」。
曾翁玉云已经80岁,挂名董事长职务,论年纪都可以当建教生的「阿祖」了。她在30年前花了近10年时间慢慢交棒给儿子总经理曾志雄。「我儿子好孝顺,凡事都尊重妈妈,当时餐厅已交给他管好几年,却连换个壁纸,都会等我晚上回家,『请妈妈做最后定夺』,」曾翁玉云说。
有趣的是,同样是装潢问题,去年四蔬五茎首家店面开幕前,曾采颖却为了老爸想把一个「八仙过海」昂贵大型木雕「乱入」店中,差点闹家庭革命。在曾志雄的观念里,新店当然非得要有个镇店装饰不可,尤其那块樟木珍稀得不得了,怎可不摆?两代之间,平日沟通无碍,但代沟却在「木雕」这个小小的点上炸开,互不相让。最后,女儿求助「外部教练」、甦活创意管理顾问总经理张庭庭进行疏通,才化解双方心结。
其实曾志雄心里也知道「八仙过海」和四蔬五茎的「欧式风情」不搭,但就是放不下执念。张庭庭于是请他亲临现场,自己选择适合摆放的角落,曾志雄沉吟再三,终于松口放弃。「世代之间的冲突,首重同理心。一定要让一方主动说出『不适合』,执念才会真正放下,」张庭庭说。经此一役,女儿也才深刻体会老爸常以台语挂在嘴上的「人情世事」4个字,开始尝试和老臣、新手倾心搏感情。「不管在家族内或员工间,我都是夹心饼干中最新的一层馅料,得随时提醒自己保持清醒,沟通时,才不会在『世代迷宫』中走昏头,」曾采颖说。
两个场景、两种故事,说的却是同一个大趋势:世代同堂衍生出的管理、沟通议题,正在彻底改写职场。
「乐高型企业」诞生!
「如何管理多世代员工而不至于疯掉?」「当老板比你小时,怎么办?」「三明治主管如何承上启下?」「怎么判断你的下属是新锐?还是白目?」「如何理解你的同事是资深?还是恐龙?」这类标题不断出现在管理期刊的最新文献中,说它是显学,毫不为过。
美国知名企业顾问李欧丽(AudryS.Lee)以及玄珍(JaneHyun)写作的《新型职场:超多元部属时代的跨差异人际管理风格》一书特别提到,未来每个管理者的部属,都会是价值观和自己不同的「异类」,但是现代企业又太常回避「差异」和「磨合」所产生的矛盾,忽略借由磨合差异,其实能带来更大的凝聚力与创新力。
当职场组成分子范围愈拉愈宽,纵向年龄层会堆叠出成长背景、思维模式、价值观错落不一的高塔;横向族群则不断往外把新住民、外籍人士、机器人都吸纳到位(见第62页)。
慢慢地,企业变成一座组成复杂的乐高积木大山,色彩斑斓,却缺一不可。「乐高型企业」于焉诞生,若沟通、磨合不良,不但每块积木「格格不入」,企业体也会摇摇欲坠。
曾任职台湾经济研究院、鸿海集团董事长特别助理,现任活水社企投资开发合夥人杨家彦指出,在乐高型企业中,负责挑选积木的企业家必须重新拟定核心价值,让员工方向和理念一致,才能自动激发热情。而堆叠其中的员工,则要主动深耕,取得信任,进一步产生跨世代「菁英共治」的效果。「这是个崭新的牌局,每家企业用人时都要有计画地『凑牌』,即使不能凑到同花顺,打起来也要够上手才行,」他譬喻。
至于,乐高型企业如何有效地跨越差异?答案是「沟通管道多元化」。愈来愈多企业开始透过成立企业大学、常态化Mentor(良师教练)制度、跨世代小组、以会议形成共识等方式来增加世代间的相互理解。
美商波士顿顾问(BCG)合夥人兼董事总经理骆国纶指出,站在转捩点上,企业必须清楚判别自己适合什么方式。例如,企业会议的形式已出现2种截然不同的思维。第一种是直接以公司价值为框架,让不同年龄层员工的信念和行为趋于统一,美国的亚马逊(Amazon)即是典型的例子。
第二种做法是让各世代的不同声音出现,问题先从最底层和最细节处开始充分沟通,共同决策,小型网路公司最常使用。
不管趋向哪一种,可以确定的是,具备有效的跨世代管理和沟通机制,将成为下一波决定企业竞争力与执行力的核心。而这个命题放在个人身上,同样适用。
特别是对30岁以下的年轻工作者来说,多半出生于小家庭,从小相处的对象单纯。他们是对世代沟通最陌生的一群,却要迎接有史以来世代组成最复杂的职场,这个挑战格外严峻。
异世代同事、客户的对应之道
当同处一个屋簷下的同事、夥伴,年龄可能相差一甲子;当对外协力合作的客户、对口,有著截然不同的生长经验和思考逻辑,当然不可能再以原来的方法、旧有的心态合作、共事,要是没有这层理解,很可能一天到晚踩到互动地雷却不自知。
每个世代擅长的强项不同,各有待人处事的「眉角」,然而,得先承认彼此有差异,才有动力找到对应之道。
一位六年级的主管就回忆,有一次,她说起自己从不回应任何只以email传递,却没有口头或直接联系的邀约,「因为觉得不够正式,而且像我这样的人还不少」。旁边的七年级同事当场惊呼连连:「但是我们觉得打电话才是叨扰。」懂得掌握诸如此类无关乎对错、却决定最后结果的行为模式,势必成为不可不修的学分。
再者,保持好奇心,将不同世代同事的意见声量等量齐观,别动不动就以职权来否定对方,也是在职场上互动的必要态度。
「人生经验不代表职场经验。老鸟常因过往战功而倚老卖老,动辄『白头宫女话当年』;做为数位原住民的年轻人,在社会一片强调数位竞争力的当下,特别容易误认自己最接近市场、对时代有洞见,」张庭庭分析。盲点在所难免,但组织内营造「去阶层化」氛围的发起人,最好就是主管。他最好时时提醒自己,以身作则把权威降到最低,别动不动就用职权来否定下属,不管是谁的意见,都在心里反覆检验。
第三,碰到外部业务协作或争取客户,当两家多世代企业的积木锯齿相遇,若要相互咬合完全,更得特意去除「客户代沟」。
张庭庭指出,拿广告公司来说,过去客户端的决策者多是年龄层较高的企业主管,但现在企业的中阶主管愈来愈年轻,资深的广告人往往得运用新世代语汇,才能掌握他们的需求,搞定生意。
因此,一方面广告公司的组织要尽量维持年龄纵深,老中青的成员都均衡分布;另方面,世代对话的方向也不是单向的,而是多重交错,有这种意识,业务拓展才能事半功倍。
其实,新旧夹杂下,最令人头痛的往往不是新世代,而是资深者脑筋常转不过来。当65岁以上劳动人口劳动参与率渐次提高,选择不退休、延后退休或半职就业,「高年级实习生」亦成为新兴角色时,「在家喊阿公,在公司喊下属」的新职场伦理得重新建立,池塘里不同的鱼才能和谐共处。
用「温度」让沟通高墙倒下
职场人际关系总是恼人、累人。企业人资部门普遍发现,多数人离职的原因不是来自工作本身,反而多是因为主管、同事和客户。尤其是面对劳动力衰退的现实,组织内未来出现的将不只是多世代正职员工,还包括工作自由、流动率高的半职人员。
晶华丽晶酒店集团人力资源副总经理刘富美果断预言,不久之后,能有效管理半职人员将是决定主管能否异军突起的核心技能。甚至到了2030年,机器人将全面进驻办公现场,最明显的是,五星级饭店的checkin柜台恐怕只剩机器人,主管还得搞定机器人的沟通难题。
今年初,晶华饭店的春酒晚宴上,员工自发性表演一段《2020年》情境剧,让人印象深刻。当聚光灯打开,一位急需安慰的失意顾客,拖著沮丧脚步走进餐厅点餐,出来接待他的却是机器人。几句鸡同鸭讲的交谈后,客人要求换人服务,接著出来的是另一个机器人。在经过一番撞墙般的互动,饭店主管终于出面了解──但「他」也是机器人。
站在舞台正中央,几近崩溃的顾客对著iPhone的Siri大叫:「难道就不能有一点人性的温度吗?」Siri语气平淡地回答:「现在气温25度。」
这段情境剧像是一则隐喻和省思:当你我感叹自己必须像个千面人、八爪鱼,才足以和多世代工作者沟通,而且仍难免吵吵闹闹时,至少你我面对的还是真实的人。在可预见的将来,机器人逐步取代人工,到时候要体验人的温度,都可能是奢望。
从这个角度出发,横阻在世代与族群间的沟通高墙也就不算什么了!只要每个人都敞开心胸,迎接多元价值冲击,自然能打造出让各世代兼容并蓄的空间,让乐趣取代摩擦,互助超越互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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